那个曾祖母
曾祖父与曾祖母的生日都在正月。曾祖父比曾祖母小四岁,一个生于光绪廿三年(1897)正月廿一,一个生于光绪十九年(1893)正月廿二。
曾祖父与曾祖母的忌日都是九月初一。一个卒于一九七七年九月初一的早晨,一个卒于一九四三年九月初一的傍晚。
曾祖父享年八十一岁,曾祖母享年五十一岁。
他们养育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我的祖父是他们的次子。
我现在所知道的关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就只有这些充满数目和巧合的文字。
在曾祖母去世后的三十四年里,陪伴曾祖父的除了他的儿女,还有一个续弦的老太太,我们亲切地叫她“老奶奶”。三十多年的相守,他们却再没有生养儿女。
而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这个老太太就是我唯一的真正的曾祖母。虽然我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曾祖父去世后,她一直一个人住在祖屋。我那时也不过六七岁,经常和伙伴们到那个老院子去玩。曾祖母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亲切地招呼我们。我们在那里玩游戏,有时也帮她扫院子,不过,与其说是扫院子,倒不如说是扫帚游戏更贴切。不管我们有多淘气,曾祖母从不曾厌烦和责备,也许她有些孤单,喜欢孩子们欢乐的笑声。——这里曾是我们儿时的乐园。
然而,一辆马车拉走了这个满脸含笑的曾祖母。
那天,家族的人一起把老太太送出街外,纷纷给她亲切地说话:“路上慢点”“别长住”,她坐在车上向我们挥手:“别记挂!我回去住几天就回来……”可是,在族人隐隐的话语里,我似乎感到了什么诀别的味道,呆呆地站在路旁看马车慢慢远去。
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亲生儿女接她回去的,他们是要等老太太去世后,跟他们的父亲合葬的。
曾祖母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那个颤颤巍巍挪动着三寸金莲且总是一脸笑意的老太太真的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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