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我们对农村的传统文化了解多少?
当你不经意地翻开它的一个小小的书角,看到的竟是传统文化的久远和厚重。而如今,这种久远和厚重在一隅尘封的旮旯里渐渐地发黄、销蚀,我们也从来不曾投上一束哪怕是略带关注的目光。
去年,我应同事之邀为邻村写一副婚联,其实,他们村里有一位文化老人,只是年事已高,手眼跟不上了。我便忐忑地去了。年逾八旬的老人见了我,连忙站起来让座:清风来了,知道你忙,怕你不会来了……然后,便亲自为我倒茶,我慌忙过去抢茶壶,说自己来,他却执意要倒,并颤巍巍地递过来。
论辈分,我该叫他爷爷,我说:我没写过的,爷爷您说该怎么写,我就怎么写。老人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要谦虚了,你们是文化人,比我写得好,对联自己编吧,然后再给弓箭上写几个帖子就行了。
我便自己编了几副对联,可是不会写小帖子,便再三请教。老人才说:其实没啥,随便写吧!三支令箭上,中间一支写“天作之合”,左右分别是“笑看梅花开”“喜迎新人来”;弓的两头分别写“钟鼓乐之”“琴瑟友之”……
我心弦一震!什么?钟鼓乐之,琴瑟友之!
八个字从老人没有几颗牙齿的口中喃喃地吐出。我疑心自己听错了,却又是听得真真切切……身边围观的乡友依然平静地听着、看着,而我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一种无名的陌生,一种无知的惶恐,一种无限的敬重油然而生。
我想老人应该没有读过《诗经》,甚至不知道有一篇《关雎》的小诗。这八个字应该是代代相传的婚俗文化海洋的一滴水。很多村庄里,总有这样的一两个老人,用自己的爱好传承着文化,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多么高尚,也并没有多少人对他们的喜好产生过兴趣,而他们却以他们特有的执着,站在了农村传统文化的没有硝烟和炮火,也没有鲜花和掌声的阵地上,成为一种文明的坚守者。
也是去年年末,同样应亲朋之邀为马屯两家写了婚联。当我问到小帖子该怎么写的时候,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说:你平时怎么写就怎么写吧,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不管哪里用的小帖子统一是“迎婚大吉”。并且,好几年了,我们村娶媳妇从来不写喜对子,你写的是第一副……
是吗?婚联都已经被“新文化”代替了吗?
当一些东西被命名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时候,总是在行将消失的濒危时期。为什么总是在它们成为“遗产”的时候才想起来重视而抢救呢?甚至,在我们慢吞吞地整理古卷的时候,又有多少“遗产”和装着“遗产”的人悄然逝去,再也不会回来。
我们在创造着文化,我们也在麻木地没有任何知觉地抛弃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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